Sunday, October 23, 2011

恩师

十月的尾声,我还在学生-工作人士的转换期,心里气势汹涌澎湃,有点不安,有点不舍,有点犹豫,漂在半空中沉淀不下来。
打开email,一封邮件增加了我内心的另一种情绪--感动。
I am very happy to inform that my last final-year student Teng Yu He has got a job offer from Petronas. Although she has just started to work as my RA, she will need to resign it at the end of this month......
Yu He is, so far as I know, the only one who has got a Petronas's offer among our new graduates. We should therefore be proud of her.
Regards,
Masa ”

在我三年的大学生涯的最后一年,他进入了我的生活,从来没想过,我居然会跟一个日本人交织起师生情谊。日本人啊!我从小就敌视的种族,虽然那份敌视随着岁月减弱,可是被分派到这个新来的日本教授之下做我的毕业论文,心里还是有些许震撼。

想当初,真的被他浓烈的日本口音难倒。

他在department的日子越久,就发现他越来越有女学生缘,而且他乐在其中。主要原因是他年近四十,正值隐隐散发男人气质的年纪,而且是钻石王老五,举手投足有着日本人的整齐利落,说话又特别爱逗女学生,所以人气飙涨到全department之最。每当我跟一些junior说我的supervisor是Dr Masatoshi Sone,她们都露出无限的羡慕。
对于这个,我不以为意。让我惊讶的是他私底下的为人。他八卦、不准时、爱抽烟、以恐吓人为乐,爱说话,批改狂。找他问一个问题,他通常会说三个小时,还一一把参考书,学术文章等等资料拿出来参考,我才明白什么叫做孜孜不倦。在呈交毕业论文的前两天,我足足呆在他的办公室四个小时直到晚上七点,听得我眼皮都快掉下来了,他还是滔滔不绝。我知道他很累了,因为最近在赶写学术文章。不过日本人那种勤奋和责任感,让他不得不全力以赴地指引我。

他爱命令我做一些我明显表示畏惧的事。可是常常,我发觉他开玩笑的口吻,背后都有培育学生的意义。第一次跟他去field work,他告诉我他在field work遇到野猪的经验,也说,如果我一个人在field,必定有很多男生过来问东问西,还会有人会愿意当我的司机呢!最后,他慎重地说我必须自己一个人呆在那荒山野岭做field work。好吧!我想,这应该是每个地质系学生必经之路,而且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应该没问题。他真的在第三天就把我一人落在山上,跑路了。很久以后的某一天,他才说起,当时他其实非常担心,想着要是我在山上不见了他要怎么交代。

毕竟他还是放手一搏,为了我能独立,能成长。还有一次在Kuala Perlis field work,他明知我四五年没有开manual车,并对此严重缺乏信心,他还硬把Van的钥匙伸到我面前,坚持要我把它开到旅店门口接他。我无法违命,只好硬着头皮开了。有惊无险,还算平稳。那一次我觉得自己其实可以开的!并不是不会只是没有练习!心里由衷感激他再次把我逼越自身的极限。之后他说,其实他看着我开车,心里很紧张。

他给过我很多机会,让我可以到国际研讨会呈现自己的研究成果,让我做他的研究助理熬过等待工作的日子。他乐此不彼地把我介绍给许多资深的教授朋友,带我到遥远的北方参与他的实地考察。

前几天收到录取通知,他知道我要离职,语重心长地跟我说了很多关于我未来的路。还是一贯爱恐吓人,一样半开玩笑的语调,说了一大堆职场惨案还叫我要乐观一点。回到家,我就收到这一封email,顿时领悟,其实他是以我为荣的。而且他还间接向别的教授炫耀自己的学生,正常来说,有哪个教授会把自己学生找到工作的事,那么慎重地广发email给其他教授?他的突兀很好笑,也令人感动。

虽然他最喜欢的tectonic对我来说还是枯坳难懂,虽然他不喜欢的limestone是我最想追求的领域,可是我还是觉得幸运。我是他的学生。这是上天给我的礼物。我把这份眷顾捧在手心。